第八十三章

，说着：“等回去再跟你算账。”

    阿瑟嘿嘿笑了两声，催促ai快点离开，ai召回机械人后终于升空，阿瑟暗暗缓了口气，额头抵住伊登肩膀上，说着：“去坐好吧，系好安全带……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，却看见ai中控驾驶平台上突然发出一片赤红，机械声发出警告道：“前方出现巨大陨石风暴地带，无法避让，即将发生正面碰撞，请注意，前方遭遇陨石风暴。”

    阿瑟心里咯噔一下，他们刚才在ai启动的时候多说了几句话，并没来得及坐好绑缚安全固定装置，如果遇到冲击，后果不堪设想。阿瑟立刻反应过来，想将伊登按到驾驶座椅上绑上安全带，伊登却大力将阿瑟绑到主座椅上，等系好安全带后，ai已经非常焦虑喊道：“伊登，快点固定好！混蛋，怎么会遇到这么突然的陨石风暴！刚才发出电磁干扰的时候也干扰到了我的雷达，妈的！老子的亲弟兄有个就是被陨石风暴弄残废了！伊登，快点，马上有撞击！”

    阿瑟被伊登绑在了驾驶主位上，这是安全系数最高的地方，即使遭遇高强度撞击，也能提供足够的缓冲，而伊登则坐在了一旁的辅助驾驶座位上，他已经非常迅速地系着安全带，但是第一次撞击还是没有给他们任何多余的时间，已经猛烈地冲击了过来。

    阿瑟算是终于明白自己刚才的强烈不安来自于哪里了，罗恩的计划和威胁在伊登眼中大概跟过家家似的不值一提，一击即破，但是面对强大无比的自然毁灭力，人类不管是拥有什么样彪悍的科技力量傍身，终究是显得蚍蜉撼树，渺小得可怜。

    ai没有侦测到从荒星大气层外侧呼啸而过的陨石风暴，所以刚刚平稳升空就几乎是一猛子扎进了风暴群中，这片残暴的巨大陨石地带不知道已经卷走了多少亡魂，就算是有精密的探测仪器，有时候也无法躲避它们迅猛的攻击，简直就像是星际怨灵，只为屠杀存在的恶魔。

    ai机身被击中，巨大冲击下阿瑟眼睁睁看着伊登被从座以上撞飞出来，伊登的安全带还差最后一个扣没有摁死，副驾驶的位置终究没有抵住如此强烈的震荡，阿瑟绝望地看着伊登的身体猛砸向坚硬的驾驶台，骨头碰撞的巨大声响几乎要揪破阿瑟的心脏，他眼睁睁地看着伊登的血液即刻便喷了出来，弥漫了眼前的空间。

    “不！！！”阿瑟想挣脱座椅，ai却冷静道：“阿瑟，不要离开座椅！”话音刚落，又是一轮冲击，阿瑟撕心裂肺地喊着伊登，伊登的身体再次在冲击中碰撞着，整个人已经闭上了眼睛，毫无生气地被推到了驾驶舱的角落中。

    阿瑟已经听不到ai的任何警告，他弹开安全带，冲到伊登身边，抱住伊登的头部，他头脑中空白一片，只想做成人肉垫子缓冲剩下的冲击，保护好已经受伤的伊登。阿瑟只觉得手掌间全是湿漉漉的血液。

    ai看到眼下情形，终于无奈道：“你俩真是不要命了，认识你们很高兴。我会用阿尔法晶石的全部能量轰出一条通道，几乎相当于报废这块能量石了，阿瑟，你抓稳伊登。”

    阿瑟眼中唯有受伤的伊登和蔓延四处的鲜血，愣是反应了好一会才回味出ai话语中的意思。ai竟然要报废能量石，而眼下米勒星系根本无法找到能否匹配ai的巨大阿尔法晶石，或许利用完这块阿尔法晶石，ai就真的成为一架只存在于历史上的生物机甲，再也无法启动了。阿瑟明白，ai这是在跟他们告别，用晶石所以的力量转化成巨大的武器能量，轰掉挡住道路的巨大陨石群，将他们安然送出去。

    阿瑟抱着已经没有知觉的伊登哭了起来，ai却已经沉默着开始了操作，片刻后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星域，即使在遥远地方的人们也能看到这道闪烁的光辉，哪怕是很多年后，人们还对这件事情津津乐道，有谁能够战胜凶残的陨石风暴呢？当年有个英雄硬是把陨石群炸成了灰烬呢！

    强烈的光芒持续了很长时间，直到ai平稳地飞离陨石群。

    ai的中控平台黑掉了一段时间，航行路线仍旧是朝着星图既定的方向前进，那里设定的是联邦首府的位置。现在就连小小爱都没有了动静，团成小小的一团靠在阿瑟脚边。

    阿瑟仍旧处在惊惧的紧张状态，去拿急救包的时候手都成筛子，连续几次都没有打开医疗箱，他深呼吸一番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检查伊登身体的骨骼，血液是从后脑脖颈处大量涌出的，阿瑟给伊登止血，不停地喊着伊登，眼泪砸在伊登的脸上，混着伊登的血液滑落。

    阿瑟后悔得要死，他在罗恩那里的时候不该心存侥幸，那时候干脆弄死自己得了，何必让伊登身陷险境，阿瑟恨死了自己，他给伊登包扎后痛哭地握着伊登的手大哭起来。

    驾驶平台发出微弱的滴滴声，ai声音断断续续传来：“能量不足，驱动暂时停止运行，备用蓄电池启动中……中控系统自我恢复启动中……”

    ai失去动力驱动，惯性飘荡在空中，阿瑟听到ai在自我修复，微微燃起点希望，他大概哭得太惨了，声音大得惊心动魄，好像好将两辈子的委屈和不甘一次倾泻，被他抱着怀里的伊登手指动了动，眼睛微微睁开，竟然醒了过来。

    阿瑟惊喜得又是眼泪吧嗒吧嗒顺着下巴往下砸，砸到伊登脸上，伊登微微皱起了眉头，开口问道：“你是谁？”

    阿瑟一怔，胡乱抹了两把眼泪，让一脸狼藉看起来好一些，说着：“伊登，是我，你哪里疼？ai正在重启，我们马上回到联邦，你坚持住。”

    伊登像是非常困惑，他抬起手推了阿瑟一下，一脸冷硬的戒备和不满，重复道：“你是谁？”

    阿瑟哑然，伊登推开他，挣扎起身，紧紧皱着眉头扫视四周，问道：“这是哪里？”

    阿瑟刚才给伊登止血的时候看到伊登后脑上狰狞伤口，他猜测伊登怕是撞到了后脑，失忆桥段现在来的话实在是不够浪漫。阿瑟紧张地也站了起来，强迫自己冷静，浑身紧绷却小幅度地发抖，他看着伊登，问道：“你记得自己是谁吗？”

    “我是伊登·奥斯顿，你是谁？我的下属吗？”伊登严肃地问着，那种漠然的神情同阿瑟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，阿瑟却强忍下心头的汹涌感情，哽咽着声音点头道：“没错，奥斯顿将军，我是您的下属，我们意外遇到了陨石风暴……”

    只是阿瑟话没有说完，伊登身体一摇晃，朝着一边倒了下去。

    阿瑟忙扶住伊登，任由他沉重的身躯压在自己胸口，沉甸甸地，像是把阿瑟的呼吸也砸得停滞下来。

    此时ai完成了重启，备用电池正常运作，中控系统也重新启动，只是中控系统屏幕重新亮起来的那刻，看到雷达显示的外部景象，阿瑟只感到绝望。

    他们冲出了陨石风暴，却冲入了琼斯帝国舰队的密集包围圈中，ai四周是密密麻麻的红点，密集的攻击警告几乎要挤破屏幕。

    “ai，你还有使用武器攻击的能力吗？”

    ai道：“抱歉，备用电池只能维持飞行状态。”

    阿瑟点了点头，他将伊登安置到驾驶座椅上，仔仔细细系好安全带，在伊登额头上亲吻了一下，然后手动侵入了ai的系统，说着：“如果伊登记不起来，倒也是一件好事，对不起，ai，我要清除你的一部分记忆，关于我的，关于我跟伊登的。”

    “或许这也是命运，我不该去干涉伊登，虽然他脑部受伤的具体情况不明，但是我希望他能真的把我忘记。”

    “ai，认识你很高兴。”

    阿瑟说完，清除了ai内存中从第一次在雷诺见到ai至今的所以记忆留档，然后设定了ai飞行至联邦首府的路线，冷静地办完这些事，阿瑟点开了公共频道的通话申请，说道：“我要与罗恩·格林进行视频通话。”

    罗恩果然回到了这个规模巨大的舰队，阿瑟看着出现在画面中的罗恩，问道：“罗恩，你是这个舰队的最高长官吗？”

    罗恩脸色很难看，刚刚被伊登和阿瑟摆了一道，腿部还受了重伤，他没好气道：“是的，阿瑟，你们的机甲被陨石击中，怕是难以逃离了，弃甲投降，可以留你们的性命。”

    阿瑟说着：“这里你的命令就是琼斯军队的最高命令对吗？”

    罗恩有点奇怪阿瑟为什么这么问，说着：“没错，不过你已经在密集炮火包围之下，哪怕是ai特殊材质的外壳，也会被短时间高强度的高温融化，不要再耍花招，阿瑟，老实投降，你是琼斯皇室的人，不要忘记本分。”

    阿瑟却扯出一个笑容，他安静地看了眼仍在昏迷的伊登，叹口气。

    阿瑟看着视频通讯中的罗恩，说道：“罗恩，我是瑟兰迪。”

    罗恩明显愣神，沉默良久颤抖着声线质问道：“你在说什么？”

    阿瑟再次说道：“我是瑟兰迪，瑟兰迪队长。罗恩，够了，让ai离开。”

    罗恩眼睛都红了，瞪着阿瑟喊道：“不，你在欺骗我！”

    阿瑟举起早就握在自己手中的手qiang，朝着自己肩部狠绝地开了一枪，苍白着脸平静说着：“让ai离开，罗恩，你想再次亲眼目睹我的死亡吗？罗恩副队长？或者你想要更准确的信息确认我的身份？罗恩·格林，我是瑟兰迪。”

    罗恩脸色却白得比阿瑟更惨，他嘴唇微微颤动，声音也发了抖，他喊道：“不，瑟兰迪，住手！不要伤害自己！”

    阿瑟举起手qiang，朝着自己太阳穴，道：“我会从驾驶舱出去，目送ai离开，如果ai在你们舰队射程范围内遭到攻击，我会毫不犹豫一枪爆头，跟我以前那个死法一样，罗恩，你好好想想，要不要接受我的提议。”

    罗恩几乎当即就答应道：“不要伤害自己，我接受。”

    阿瑟穿上防护服，给ai设置为三十秒后自动启航，然后才离开驾驶舱，飘荡在ai身前，他仍旧是固执地举着手qiang指着自己的头颅，默默数着三十秒地到来。

    他拿上一世与罗恩的情谊开了这场赌局。

    但愿他能够赌赢，哪怕与好友的相认是在这么残忍的现实面前。

    三十秒后，ai载着仍在昏迷的伊登启航，琼斯帝国的庞大军队一片死寂，罗恩遵守诺言下达命令，没有攻击。

    阿瑟回身看到已经疾速离开的ai消失在远方的星际，他希望伊登因祸得福真的就这么失忆，忘记他，忘记那些不切实际的虚妄幻想，所谓爱情，不过是一场了无痕迹的梦境，阿瑟希望伊登再不会回到这个荒诞梦中来。

    瑟兰迪顶着阿瑟·米尔这个名字，这个皮囊，碌碌无为一生，无所成，无所报，反倒接二连三拖累旁人，差点成为联邦历史的罪人，他软弱，自私，怯懦，因为一己私欲违背了身为军人的坚定信条，差点酿成大祸。

    瑟兰迪眼角滑落泪光，却也无人能够看到，只觉得这一生好像走得比上一世更加艰辛，更加痛彻心扉。

    肩头的枪伤在后面搅碎了血肉，碗口大狰狞着喷涌着鲜血，这像是他强加给自己的惩罚，期待从痛苦和死亡中得到救赎。他慢慢失去了意识，坠入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。